出两张纸来,两张纸叠加在一起,老太太将橙子轻轻抬起,然后放在纸巾上,汁液很快濡湿了纸巾。
“妈。我来。”流年接过母亲的橙和刀,心里却在想,根本不想吃的,什么也不想吃,一点胃口都没有。他不知母亲其实也不想切,只是什么都不做更显尴尬罢了,人生有时是要做些无用功的。
橙子很快被支解成若干瓣,汁水有些淋在茶几上,流年便抽出纸巾来擦,一下又一下的擦。
“莫菲怎样?”老人问。
“挺好。”流年答。
“预产期在什么时候?”
流年愣住,母亲问得太过专业,再说,这段时间事情发生得太多,他还没来得及关注。
老太太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你们都领了证,她就是你的妻子,你是她丈夫。咱家出了事儿不假,但也不能忽略了她。女人一辈子不容易。”
流年想到陈莫菲,心里不由痛了一下,再抬起头来看母亲,心里更痛了一下。他知道母亲说的是陈莫菲,同时说的也是自己。
女人一辈子不容易。
谁一辈子又容易呢!
“你爸”
“妈。”流年打断老人,“我以后会对你好。”
老太太笑笑,怎么对她好呢?那么些年,就那么黑不提白不提的搭进去了。她今年有多大了?六十多岁了,最好的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金子一样的时间,值得吗?
开始一直在等啊,总觉得自己可以等得到,那时以为一辈子会很长,长得一眼望不见个边儿。直到老了才晓得,一辈子竟这样短,短得真像闪电,咔嚓一下,她觉得自己竟不是一点儿一点儿老的,仿佛是一刹那变老的。
老太太站起来,灯光打在鲜橙的果肉上,透着可爱的饱满,她想自己十七八岁二十啷当的时候就跟这橙子似的,但现在不行了,一切都晚了。后悔都晚了,什么不晚呢?
她什么也没说,朝自己卧室走去。
“天色已晚,该休息了。”她对自己说。这句话流念对自己说了多少年?然后他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住得局促的时候,两个人后背对着后背,这样的状态,竟然一存在就是后半辈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呢?这样的日子过得有什么可熬的呢?
她不理解当时的自己。
然而一切都一往无回了。
老人推开门,里面的一切她都再熟悉不过,床啊,床上的床单,枕头,被子,床对面的五斗橱。老太太走上前去,轻轻拉开五斗橱的第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药来,吃了一片儿。然后安静的脱掉衣服,上了床,被子覆盖上身体那一刹那,她闭上了眼睛。
老人眼角有清晰的鱼尾纹。
这才想起来没关灯呢,于是又爬起来,伸手将灯关掉。黑暗如约而至,她不寂寞,她习惯了这寂寞,再说,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说寂寞,太矫情了。
黑暗里,有一声绵长的叹息。
如果有来生,不,不要有来生了,人这一生,太苦了。她闭紧了眼睛,期待自己一夜无梦。
也真奇怪,自从老头子死了,她竟然一次也没梦见过他。三天才回魂,也许他现在还没那个法力。
他回来做什么呢?呵呵,老太太笑了,活着的时候他已经对她无感。
这样捆绑在一起一辈子,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超市里促销的商品,买一大包方便面会额外赠送给消费者一只大海碗。
那只大海碗,多它一只不多,少它一只不少。但因为是白送的,反正不要白不要。
算了,人都没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呢。最该跟他酣畅淋漓大吵一场,要个结果,或者果断离开的时候自己什么也没做,现在一切都晚了。
流年在外面,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没旁的消遣。男人抽烟跟女人吃零食一样,心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