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没什么音讯,他想念女儿,同时也理解女儿。妻子的脾气变得更加怪异,两人也几乎长年累月不再说一句话,他流连在外的时间也就更多了。他知道这会让他的生活和他那个家陷入无休止的恶性循环,然而有什么办法呢?
他无能为力,人在真正感觉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只好逃避。他知道妻子对他的怨有多深,然而,那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误,女人从来没有试图真正了解和理解过男人,在他心目中,到最后,他甚至认为女人部是虚荣且虚伪而浅薄的低级生物,她们往往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只关注自己的需求,她们往往会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她们只想看见男人像哈巴狗一样围着自己转,大流口水或者大献殷勤,她们永远那么自私自利。她们不想了解真正的自己,真正的世界,也不想了解真正的男人。她们总有各种各样的需求,而从来觉得自己只要做了一点儿小事就算是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她们往往会夸大自己的悲伤和付出借以让男人有亏欠感到最后,他憎恨自己的妻子。
是他的妻子埋了一个家,是那个女人让他丢掉了自己的女儿。
他太恨她了,然而这些他不能说。女人的恨是在嘴上,男人的恨是在心里,能刻进血液里。女人有什么仇总想要当面就报了,但是男人不,男人擅长长时间的折磨。
而现在,女人死了,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硝酸甘油,眼睛长时间的注视着对面墙壁上挂的那幅家福。他应该高兴的,他应该高兴,他实在应该高兴。他应该第一时间把电话打给陈莫菲然后告诉她这个喜讯你妈妈终于离开了,你可以回家了。爸爸想你。
男人笑了,他伸出手去,想把妻子放倒,然后将她的双眼抹上。她到临死也没能再见女儿一面,这让女人死不瞑目。也许她不配再见自己亲生女儿一面,这些都是命,是因果,是报应,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不是吗?
然而他的手停在半空,老头儿身子一斜,倒在地上,视上开始模糊,神识开始飘远,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并不真切。这一辈子啊,他想,怎么会让他在这个时候死去呢?这种自由的生活他等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这不公平。
然而公平,这世间哪有真正的公平?
他看见命运朝他露出狰狞的獠牙来,撕扯着他。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也许有人可以看见另外一个世界,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女人微笑着等待男人,女人朝男人伸出手来,男人疑惑的看着女人,再转过头来看了看此刻正佝偻身体躺在地板上的自己,女人笑着对男人说我等了你一天,你到底还是来了。
有些事儿,是命。
陈莫菲接到电话时,已经是父母去世后的第三天,亲戚辗转联络到她,没说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只说是家里出了事儿了,让她无论如何先回来一趟,她想家里一定出了大事儿,不然这个电话不会由亲戚打给她。然而那时候她想的还是可能父母亲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们毕竟是老了。而她也终于成为了一个母亲。她开始学会理解,然而需要被理解的人,却不想再等了。
那时陈莫菲还不知自己回老家以后究竟要面临些什么。
她马不停蹄的赶回老家,在回老家之前,她给那个报料说有她儿子下落的人打了电话,说你等我一个礼拜,我有点儿急事儿要赶回去。那人说你再等我一天,一天也行。陈莫菲在电话里沉默了,后来她说不行,我真有急事,他真是我儿子,也不再这几天。我会回来的。她最后说。她在网上买了机票,直奔机场。
电话那端男人气急败坏,煮熟的鸭子飞了。他有些不甘心,之前有个女人透露了陈莫菲的信息给他,说这个女人刚丢了孩子,你把她弄到偏僻的地方,能卖个好价钱。
然而这一切都成空了。
故乡,多久不曾回故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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